游戏行业出海：亚美欧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政策对比 | 耀时涉外原创

游戏行业出海：亚美欧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政策对比 | 耀时涉外原创

张晓宇 谌红莹

随着数字技术和游戏行业的蓬勃发展，未成年人沉迷游戏、过度消费等问题在全球范围内日渐凸显。据2023年12月共青团中央维护青少年权益部发布的《第5次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调查报告》显示，中国未成年网民规模已突破1.93亿，互联网普及率高达97.2%。玩电脑游戏的未成年网民比例为24.0%，玩手机游戏的未成年网民比例为62.8%。【1】此外，日前发布的《青少年互联网使用情况调查报告（2024）》显示，八成以上的青少年每周上网，35.7%的青少年将上网时间用于玩游戏。【2】

为了应对挑战，亚美欧等地区的主要国家纷纷出台了针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政策。这些政策对游戏内容、时间、消费等方面进行了限制，也对游戏企业的运营模式和盈利策略产生了深远影响。

本文旨在对比亚美欧主要国家的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政策，助力中国游戏企业出海。本文非正式法律意见，如须进一步咨询，请联系耀时律师团队。

PART 一、中国的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政策

中国的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政策可以说是全球最为严格和全面的，主要包括以下要求：

● 实名认证与登录要求

根据2021年8月30日国家新闻出版署下发的《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下文称“830新政”)，所有网络游戏必须接入国家新闻出版署网络游戏防沉迷实名验证系统，所有网络游戏用户必须使用真实有效身份信息进行游戏账号注册并登录网络游戏，网络游戏企业不得以任何形式（含游客体验模式）向未实名注册和登录的用户提供游戏服务。【3】

● 游戏服务时间限制性要求

根据“830新政”，所有网络游戏企业只能在周五、周六、周日和法定节假日的每日20时至21时向未成年人提供1小时的网络游戏服务。在其他时间，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4】

● 游戏充值限制性要求

国家新闻出版署在2019年发布的《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对未成年人游戏充值做了明确的限制【5】：

此外，中国互联网协会在日前发布的《未成年人网络游戏服务消费管理要求》团体标准（征求意见稿）重申了充值金额限制，并对网络游戏服务提供者提出了明确的提示义务和信息留存义务。根据该标准【6】： (a)如果网络游戏服务提供者未接入国家统一的未成年人网络游戏电子身份认证系统，导致未成年人可以不受限制地使用网络游戏服务并充值，服务提供者承担100%的责任;(b)如果网络游戏服务提供者未落实充值限额要求，导致实名为未成年人的用户可以进行超额充值，服务提供者承担100%的责任。

根据《2022中国游戏产业未成年人保护进展报告》，新规实施后，超过70%的未成年人每周游戏时长在3小时以内，未成年人游戏总时长、消费流水等数据都有了大幅度的减少。【7】

● 适龄提示制度

在国家新闻出版署的指导下，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游戏工委于2020年12月16日发布了《网络游戏适龄提示》团体标准试行版本。【8】该标准将适龄范围划分为8+、12+、16+三个阶段，并纳入游戏版号申报要求。与北美的ESRB（Entertainment Software Rating Board）、欧洲的PEGI（Pan European Game Information）、以及日本的CERO（Computer Entertainment Rating Organization）等第三方机构实施的分级制度不同，中国的适龄提示制度不是分级制度，而是对国内严格内容审查制度的补充和完善。现阶段，针对具体的细化要求（例如如何审核不同年龄层的游戏内容），暂无强制性规定，仍处于倡议和鼓励阶段。

PART 二、日韩对未成年人游戏问题的态度

与中国不同，日本政府对于手机游戏的基本态度是尽量不干预，主要依靠计算机娱乐分级组织（CERO）为游戏提供年龄和内容分级，包括全年龄（A）、12岁以上（B）、15岁以上（C）、17岁以上（D）和仅限成人（Z）。

韩国则介于中日之间，早期实施了"游戏宵禁法"限制未成年人夜间游戏，虽然该法已于2022年废除，但仍对未成年人的游戏时间进行限制，并要求游戏公司提供家长控制功能，使家长能够限制未成年人的游戏时间和消费行为。此外，韩国要求所有网络游戏用户进行实名注册，确保未成年人无法绕过时间限制和家长控制措施。

PART 三、美国的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政策

美国在保护未成年人方面有多项政策和法律，涵盖隐私保护、内容分级和内购监管等方面。以下是对这些政策的详细介绍：

● 儿童在线隐私保护法（COPPA）

美国在全球范围内，最早制订了专门针对儿童个人信息保护的法律——《儿童在线隐私保护法案》（Children’s Online Privacy Protection Act，以下简称“COPPA”）。COPPA旨在保护13岁以下儿童的在线隐私。【9】该法案要求运营面向儿童的网站和在线服务在收集个人信息之前必须获得父母的明确同意，具体要求包括：(a)父母同意：企业必须在收集、使用或披露13岁以下儿童的个人信息之前获得父母的同意。这通常通过在线同意表单、电子签名或邮寄书面同意书等方式实现;(b)隐私政策：企业必须提供清晰、全面的隐私政策，说明他们将如何收集、使用和保护儿童的个人信息。这些政策必须在注册页面和网站主页上容易找到。(c)数据安全：企业必须采取合理的安全措施来保护儿童的个人信息，防止未经授权的访问、使用或披露。

COPPA的违规处罚非常严厉，企业可能会因未遵守规定而面临巨额罚款。例如，YouTube此前因违反COPPA被罚款1.7亿美元。【10】

● 内容分级及家长控制工具

娱乐软件分级委员会（ESRB）负责对电子游戏进行分级，以帮助家长了解游戏内容并决定其适合的年龄段。ESRB的分级系统包括以下几个级别：

☑️EC（Early Childhood）：适合幼儿（3岁及以上）。

☑️E（Everyone）：适合所有年龄段。

☑️E10+（Everyone 10 and older）：适合10岁及以上。

☑️T（Teen）：适合13岁及以上。

☑️M（Mature）：适合17岁及以上。

☑️AO（Adults Only）：适合18岁及以上。

ESRB还为家长提供了多种控制工具，包括密码保护、使用时间限制和内容过滤，以帮助家长管理未成年人的游戏行为。

● 内购监管

内购（In-app purchases，以下简称“IAP”）指的是玩家在游戏内购买虚拟物品或服务。近年来，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以下简称“FTC”）加强了对游戏内购的监管，以确保未成年人不能轻易进行大额消费，包括：

☑️明确消费提示：游戏在进行内购时，必须提供清晰、易懂的消费提示，确保用户知道他们将进行实际消费。

☑️家长控制功能：游戏必须提供家长控制功能，使家长能够限制或监控未成年人的内购行为。这包括设置密码保护和消费限额。

☑️退款政策：如果未成年人在未经父母同意的情况下进行了消费，游戏公司必须提供方便的退款渠道。

FTC对违反这些规定的公司进行了调查和处罚。例如，Apple和Amazon都因未能充分防止未成年人未经授权进行内购而被调查且被要求全额退还费用给家长。【11】

● 州级未成年人保护法案

除了联邦层面的法律，州级层面也有具体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案，最为有代表性的是《加州适龄设计规范法案》（California Age-Appropriate Design Code Act, 以下简称“CAADCA”）。该法案于2022年通过，旨在确保在线平台和服务在设计和开发过程中考虑到儿童的最佳利益。主要内容包括：

☑️隐私保护：要求在线服务提供商采取措施保护儿童的隐私，如默认设置为最高隐私保护级别。

☑️数据最小化：限制收集、使用和共享儿童数据，除非出于提供服务的必要。

☑️风险评估：要求企业定期进行风险评估，以识别和减轻可能对儿童造成的隐私和安全风险。

☑️家长通知和控制：在线服务必须提供家长通知和控制工具，使家长能够监控和管理儿童的在线活动。

此外，美国针对儿童数据保护，还有一部尚未通过但需引起注意的法律，即《儿童网络安全法案》（Kids Online Safety Act, 以下简称“KOSA”），它由参议员理查德·布卢门撒尔（D-CT）和玛莎·布莱克本（R-TN）提出，该提案主要目的在于减少未成年人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所面临的网络危险，并通过对算法推荐系统的调整，降低暴露于不适合未成年人内容的风险。如果该提案审议通过并正式生效，将成为美国在儿童数据保护和网络安全领域的一项重要立法。

PART 四、欧盟的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政策

欧盟在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政策方面的立法与监管大体与美国相似，主要以GDPR为基础关注数据隐私，有PEGI系统的游戏分级制度，同时鼓励游戏公司提供工具协助父母监管。

● 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

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 GDPR）是欧盟在2018年实施的一项重要法规，旨在保护所有欧盟公民的数据隐私。GDPR 对未成年人数据的保护提出了具体要求：【12】

☑️年龄限制：16岁以下的未成年人需要获得父母或监护人的同意才能使用在线服务。某些成员国将这一年龄下调至13岁。

☑️透明度和知情同意：在线服务提供商必须以清晰、简洁的语言向未成年人及其家长解释数据收集、使用和处理的目的，并获得明确的同意。

☑️数据最小化和安全性：企业必须仅收集和处理必要的最少数据，并采取严格的安全措施保护这些数据，防止未授权的访问和泄露。

● 泛欧洲游戏信息（PEGI）分级系统

PEGI系统是欧洲的游戏内容分级制度，旨在帮助家长做出明智的购买决策。【13】PEGI分级标识显示在游戏的包装和广告上，表明游戏适合的最低年龄以及游戏可能包含的内容类型。PEGI的分级级别包括：

☑️3：适合所有年龄段

☑️7：适合7岁及以上

☑️12：适合12岁及以上

☑️16：适合16岁及以上

☑️18：适合18岁及以上

此外，PEGI还对游戏中的具体内容进行标识，如暴力、恐怖、性内容、毒品、歧视、粗话和赌博等。

● 数字服务法（DSA）

数字服务法（Digital Services Act, DSA）是欧盟正在推进的一项新法规，旨在规范数字平台和服务，确保其运营的透明性和责任，游戏企业同样需要注意。DSA对未成年人保护提出了以下要求：【14】

☑️内容审核：平台必须采取措施防止未成年人接触不适当内容，并迅速删除违法内容。

☑️广告透明度：在线平台必须向用户清楚地标明广告内容，并禁止针对未成年人的个性化广告。

☑️风险评估：大型在线平台需要进行年度风险评估，评估其服务对未成年人的潜在风险，并采取措施减少这些风险。

PART 五、结论

综上，在未成年人网络保护与游戏政策方面，欧美日韩国家的做法倾向于通过提供家长控制工具、强调家长责任以及重视家长教育来实现，这些工具和措施帮助家长在时间管理、消费限制和内容过滤上做出定制化的决策，同时鼓励家长与孩子共同参与，形成更开放和理性的沟通，而且更注重儿童隐私保护。中国的网络保护措施往往更依赖于政府和平台的强制性规定，虽然家长意识到了保护的重要性，但在如何与孩子沟通和管理网络行为上还存在一些挑战，国内在提升家长网络素养和建立互动式保护系统方面还有进步空间。无论在哪个地区，建立一个全面而有效的未成年人网络保护体系都需要网络平台、游戏公司、教育机构和政府部门的共同努力和协作。

中国游戏企业出海时，则应特别注意以下几点：

★ 合规审查：定期审查并更新隐私政策（甚至包括用户社交媒体头像及名称信息的处理），确保符合目标市场的法规，如COPPA和GDPR。

★ 透明操作：设计游戏时避免使用可能诱导非理性消费的“暗黑模式”，确保操作透明、信息明确。

★ 强化保护：为未成年人设置更强的隐私保护措施，例如默认关闭语音和文本通信、默认使用系统初始头像等。

附：典型案例---育碧EPIC《堡垒之夜》案

2022年12月19日，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宣布，《堡垒之夜》开发商育碧Epic Games, Inc.将向FTC缴纳5.2亿美元，因为Epic Games, Inc.违反了《儿童在线隐私保护法案》（COPPA），并利用“暗黑模式”（dark patterns）诱导数以百万计的玩家进行非理性消费。Epic Games, Inc.需为违反COPPA支付2.75亿美元的罚款，此外，作为和解的一部分，Epic Games, Inc.必须为儿童和青少年采用更强大的隐私默认设置，特别是要确保默认情况下关闭语音和文本通信，以保护他们的隐私；另外2.45亿美元则将用于退款给受诱导消费的玩家，这是FTC历史上最大的一笔游戏案件退款。【15】

值得一提的是，荷兰消费者和市场管理局（Authority for Consumers and Markets, ACM）近日也因《堡垒之夜》对育碧Epic Games, Inc.开出两张罚单，总计金额为112.5万欧元。【16】这一处罚具体是因为在《堡垒之夜》中被认定向年轻玩家施加压力，促使他们进行游戏内消费，违反了欧盟的消费者法律，特别是针对未成年的内购行为。ACM强调，Epic Games, Inc.采取了一些不公平的商业手段，利用未成年人易受影响的心理特征。其中包括使用具有诱导性的广告和误导性的倒计时器，这些手段被标记为“非法”。此外，ACM还指出，Epic Games, Inc.通过其游戏商店的设计，如在广告中使用“立即获取”或“立即购买”等措辞，利用了儿童的心理弱点，这被视为针对未成年的不公平商业行为。

【注释】

【1】共青团中央维护青少年权益部.中国互联网网络信息中心. (2023). 《第5次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调查报告》. https://qnzz.youth.cn/qckc/202312/P020231223672191910610.pdf

【2】 腾讯企鹅有调. (2024). 青少年互联网使用情况调查报告（2024）.  http://new.qq.com/rain/a/20240531A00SME00

【3】 国家新闻出版署. (2021). 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 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1-09/01/content_5634661.htm

【4】国家新闻出版署. (2021). 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 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1-09/01/content_5634661.htm

【5】国家新闻出版署. (2019). 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 https://www.gov.cn/xinwen/2019-11/06/content_5449157.htm

【6】中国互联网协会. (2024)..《未成年人网络游戏服务消费管理要求》团体标准（征求意见稿）https://www.isc.org.cn/article/20891286499618816.html

【7】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中国游戏产业研究院.伽马数据(2022). 2022中国游戏产业未成年人保护进展报告.https://www.yystv.cn/n/981892

【8】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 (2020). 网络游戏适龄提示. http://jinbao.people.cn/n1/2020/1228/c421674-31981560.html

【9】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1998). Children's Online Privacy Protection Act (COPPA) Rule. 16 CFR § 312.01-312.12.

【10】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2019, September 4). Google and YouTube will pay record $170 million for alleged violations of Children’s Privacy Law. https://www.ftc.gov/news-events/news/press-releases/2019/09/google-youtube-will-pay-record-170-million-alleged-violations-childrens-privacy-law

【11】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2014, July 10). FTC Alleges Amazon Unlawfully Billed Parents for Millions of Dollars in Children’s Unauthorized In-App Charges

https://www.ftc.gov/news-events/news/press-releases/2014/07/ftc-alleges-amazon-unlawfully-billed-parents-millions-dollars-childrens-unauthorized-app-charges

【12】European Union. (2016). Regulation (EU) 2016/679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and of the Council of 27 April 2016 on the protection of natural persons with regard to the processing of personal data and on the free movement of such data (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 Official Journal of the European Union, L 119, 1-88. https://eur-lex.europa.eu/eli/reg/2016/679/oj

【13】PEGI. (2023). Pan European Game Information. https://pegi.info/

【14】European Commission. (2023). Digital Services Act.https://ec.europa.eu/digital-strategy/our-policies/digital-services-act_en

【15】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2022,December 19). Fortnite Video Game Maker Epic Games to Pay More Than Half a Billion Dollars over FTC Allegations of Privacy Violations and Unwanted Charges https://www.ftc.gov/news-events/news/press-releases/2022/12/fortnite-video-game-maker-epic-games-pay-more-half-billion-dollars-over-ftc-allegations

【16】Authority for Consumers and Markets. (2024,May 14). ACM imposes fine on Epic for unfair commercial practices aimed at children in Fortnite game.https://www.acm.nl/en/publications/acm-imposes-fine-epic-unfair-commercial-practices-aimed-children-fortnite-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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