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电商遭遇恶意品牌侵权投诉如何处理？

跨境电商遭遇恶意品牌侵权投诉如何处理？

张晓宇 张园

2021年12月，美国专利商标局（USPTO）对深圳一家商标代理机构下达了最终制裁决定（FINAL ORDER FOR SANCTIONS），直接导致该商标代理机构在USPTO已提交的约15000件美国商标失效，且该商标代理机构未来不可再向USPTO提交其它通讯或申请。2021年7月，USPTO曾向该商标代理机构及其负责人下发陈述理由命令（SHOW CAUSE ORDER），要求其陈述违反USPTO操作规定和USPTO网站使用条款递交数千件商标申请的理由，遗憾的是，该商标代理机构及其负责人的答复不尽如人意，美国专利商标局认为对其实施制裁是恰当的。

这份制裁文件一出，在圈内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笔者团队恰巧在2021年年末处理了一件亚马逊电商平台侵权案件，其中的重要线索便是一件涉嫌违法代理的美国商标申请，本文的撰稿旨在为各位曾无端遭受亚马逊等跨境电商平台商标相关恶意侵权的受害者及各位业界同仁提供一种案件突破的思路，以期能有更多的类案得以顺利解决。

一、案件详情及分析

2021年10月，一位名为W的自然人申请人在美国专利商标局申请了P品牌商标，商品类别为21类家用或厨房用器具；而后，一位在亚马逊平台名为H的卖家在亚马逊平台对P品牌商标进行了家居品类的备案，利用亚马逊平台漏洞将该商标品牌合并到笔者委托人已注册16类商标品牌所有者名录下（因两品牌名称相同），并删除了笔者委托人在亚马逊平台上对P品牌的品牌所有者和管理者用户权限。2021年11月，H进入合并后的品牌防伪码系统下载了1万个新品防伪码标签。几天后，笔者委托人收到亚马逊平台发送的邮件，邮件显示这位亚马逊平台名为H的卖家举报笔者委托人5款产品涉及商标侵权，致使委托人合法注册商标并进行品牌备案的该5款产品被下架。

从上述调查情况可以初步判断，W所提交的美国商标申请涉嫌违反美国商标法和USPTO的相关规定。美国的商标法《兰哈姆法》对商标的定义是“已经用于商业或者是注册时有真实商业使用意图的标志【1】”，《兰哈姆法》进一步提出，所谓“商业使用”是指“在正常贸易过程中善意使用商标【2】”。

W所提交的美国商标申请基础为1a，即已进行商业使用，但其提交的使用证据——商品网上销售页面链接，是一家注册于某商标代理机构名下的速卖通店铺的在售商品，有趣的是，该阿里速卖通店铺下的其它商品销售页面同时也是多个不同申请人申请不同美国商标时向美国专利商标局提交的使用证据。

一种合理的推断是，该深圳商标代理机构注册该阿里速卖通店铺的目的是为其客户申请注册美国商标“创造”使用证据，帮助客户扫除商标申请过程中的难题，服务不可谓不周到。

该销售链接的设置本身很难被理解为一个“正常贸易过程”，在正常的交易中，卖方应以销售产品并盈利为目的设置销售链接，而本案中的销售链接的设置人不是卖方，销售链接设置的目的可以理解为“帮助他人获取他国商标权利”，显然不构成美国商标法意义上对商标的商业使用。申请人以1a作为申请基础提交美国商标申请，不仅涉嫌违反美国商标法，而且涉嫌欺骗USPTO，帮助其提交该美国商标申请的中国商标代理机构和美国律师（如其知情）也难辞其咎。

二、案件处理

亚马逊产品被下架后，笔者委托人立即重新办理了案涉美国商标的亚马逊品牌备案，并在亚马逊后台对恶意投诉事件启动申诉，被诉侵权导致下架的产品链接几天以后恢复了正常。但重新上架的产品受本次投诉影响销售量明显下滑，对委托人的正常商业运营造成了严重干扰，留有被诉侵权的记录也无疑对委托人的商誉带来了负面影响，委托人希望对侵权人进一步追责。
本案的难点在于，恶意投诉人的商标申请记录中申请人名称地址为英文，且经初步判断为虚假名称地址，恶意投诉人的身份无法确定，无论是发函警告还是提起诉讼均无从下手。笔者团队首先以最快速度为委托人安排了案涉所有证据的公证，对证据加以固定，并拟以欺诈为由对W申请的美国商标提起异议【3】进行干预，毕竟就商标干预而言，商标局阶段的行政手段往往是首选。但W的美国商标申请在2021年10月提交，USPTO疫情后的审查周期大约为6个月，如该商标顺利进入公告期，提起异议也需要等到2022年年中。另一种可行性次之的方案是向USPTO提交抗议信（LETTER OF PROTEST），因委托人与W所申请的商标类别不同，提交抗议信成功几率较小，且抗议信的审查也需要半年左右。总之，两种方案均与笔者委托人尽快追责的意愿不符。
在申请人身份不明的情况下，笔者团队转而向为其提供使用证据的国内商标代理送达了律师函，要求其在五个工作日内配合质询、赔礼道歉并撤回案涉美国商标申请。很快，该深圳商标代理机构致电本案主办律师，如实告知了案涉美国商标委托人的身份，并承诺安排撤回该商标申请。约一周以后，笔者团队查询USPTO官网发现案涉商标已失效。至此，本案商标权利干预已圆满完成。

三、案件反思

这是一起非常典型的跨境电商平台恶意侵权案件，这样的案件并不是个例，打开知名跨境电商服务平台雨果网的公众号，有关侵权、投诉、下架话题的推送几乎每隔两天就会出现一次，而商标侵权/品牌侵权是重灾区。很多亚马逊卖家都曾遭遇恶意投诉，轻者产品下架，重者账号被封。

一方面，亚马逊平台本身对此负有责任，在本案中，恶意侵权人未经品牌原所有者同意即可将自己新申请的商标品牌合并到原所有者名录下，对于关乎产品生命的品牌问题，平台的修改权限居然设置得如此宽松。

另一方面，我们也不难发现这起恶意侵权案件背后的策划者显得极富经验，被侵权人想要查明对方身份予以追责困难重重。某些违法提交商标注册申请的代理机构无疑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假如没有代理机构提供的使用证据链接，恶意侵权人原本无法申请注册美国商标，更不要说以此为由恶意投诉他人。

对于跨境电商的经营者而言，积极开展品牌保护刻不容缓，假如不幸遭遇本案委托人这样的无妄之灾，可以怎么做呢？

侵权成本低、侵权代价小是类似本案恶意侵权人屡犯不改的原因，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的品牌经营者像本案委托人一样拿起法律的武器积极主张自己的权利，重拳之压才能让恶意侵权人无所遁形、不敢再犯。

【1】美国法典第15卷第1127条。

【2】美国法典第15卷第1127条

【3】美国商标评审与上诉委员会流程手册2021-06版第309.03(c)(1)条规定，“可供异议或撤销的理由列举如下……（19）被告在获取商标注册或者进行商标注册申请的过程中实施了欺诈”。